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探寻树之深邃,确认人之位置 ——读禄永峰《草木之疼》

作者:信息来源:发布日期:2024-10-16访问次数:字号:[]

 

《草木之疼》

作者:禄永峰

出版社:光明日报出版社

出版时间:2024年6月

  作品主要围绕作者对草木的观察和描写,通过细腻的笔触展现了自然的美和生命的规律。作者在工作和生活中时常走近草木,倾听自然的声音,并通过写作表达对大自然的热爱和对生命的感悟‌。

  书写黄土地上的乡村风物,是禄永峰散文创作的主要内容。三年前出版的《风吹过村庄》,以及新近出版的《草木之疼》,莫不如此。关于散文集《草木之疼》的创作用意,借禄永峰《塬上的树》中的一段话可作含蓄的解答:“树需要自由,凡是束缚一棵树生长的做法,都是人对自然的不敬。让树回归一棵树,让自然回归一片自然——这是树给人类带来的启示。”我知道,禄永峰的作品对树之境遇的改变,不一定有实际的助益。然而,如果因此得以唤醒人心,推动人们关注周遭的树木,审视其可能带来的精神启发,则是有效之举。

  禄永峰笔下有斑斓的风景,一道道风景,皆以树为主角或主题。对鸟儿来讲,树木给它们提供休憩的家园,各种鸟鸣从树梢传来时,杜鹃、麻雀、斑鸠以及许多鸟类,仿佛在一棵棵树上不约而同开着演唱会。它们无须照顾听众的感受,只需自由自在、自成调子地唱。树木与鸟们,绝对不仅仅是风景。能给予另一种生命足够多的支撑与依托,树所带来的精神启发非三言两语可以提炼。

  沟里平坦的地方长的那一棵棵树,大都是村里人栽种的。有一棵杏树偏偏长在半崖上,村里人视它为护路的树,它是禄永峰每天上学必看的一道风景,它的叶子将崖壁涂得黄绿斑驳。这棵杏树是普通的,也是不普通的,它何止是男孩眼里的一道风景?

  描摹树之风景,固然是禄永峰的笔力所指。然而,他又常常悄悄地拉开一道小口,让精神之微光洒进来,引人深思促人反省。这是写作上的有始有终,或者说风景是精神必要的铺垫,精神是风景铺垫过后水到渠成的升华。《草木之疼》之厚重与深邃在于,禄永峰对树这种生命的精神内涵进行不遗余力地解读,并尝试对它进行定义。

  他说:“树的路都在天上。”不断地向上生长,是树的天然使命。他说:“树远走他乡,像个离乡背井的人。”它为人力所驱使,或被风裹挟,落脚之地是陌生的,甚至荒芜的。他说:“绝处逢生,树也会给自己找路。”半崖上,石缝中,山之绝顶,人迹罕至之地,人类眼中再恶劣的环境都不能遏制它们安家落户的可能性。他说:“树是村庄唯一能够留下来的身影。”人走了,屋塌了,树依然不管不顾地长着。它们是大地上最沉默的王者。

  固然,树的走向与宿命,常常由人决定。然而,禄永峰告诉我们,树是需要仰视的,因为树木是高耸的,与树木有关的精神元素同样给人垂范。平视之亦可以,人类与树木都是生命。尤需注意的是,人类绝对不能俯视树木。人类没有俯视它的资格,这是人类的自知之明。飞速发展的现代化技术,不足以成为人类丢弃自知之明的理由。它们可以武装我们的日常诸多方面,却注定无法武装人类的心灵。

  源于这样的认识,禄永峰笔下常常有关乎自然与人力的较量,他不是简单写出谁输谁赢,他不在乎结果,亦无法得出结果。他在乎的是较量过程有头有尾、有胜有负、有平稳有跌宕、有细节有方向地写出。楸树往头顶的云天奔赴,几根高压电线横亘于上方,它们可谓树的金箍。只要楸树长一截,电力工人便狠狠砍去一截,不容忍它们丝毫的放肆。为了打造火树银花的景致,人们往树枝上缠绕彩灯带,并把它勒进树枝里,不断勒紧,不断缠绕,让灯带一次次捆住树的呼吸。人类活动的扩张、侵袭、肆虐,带着不容分说的冷冽、沧桑、复杂、幽暗,而这正是如今的树不得不面对的现实处境。人与树、树与人,固然是有矛盾的,在许多时候甚至是不可调和的矛盾。

  读到最后,我恍然大悟,禄永峰既写树,何尝不是在写人类的命运呢?曾经被树呵护、环绕、庇护、阴凉过,后来,人与树的距离渐行渐远,关系逐渐生硬、冰冷,再后来,在纸上通过方块字的表达与倾诉、怀想,竟成了拉近人与树关系的主要路径。是可喜抑或可悲?这不正是许多现代人共同的处境吗?